萤
那天晚上,書桌前的紗窗突然停了一點亮光。我想起背光的童年,躲貓貓的一些午後。透明的瓶子總躡手躡腳地傾斜,捕捉迷路的流星。缺了門牙的潺潺小溪繞過毛邊的嫩坡,取悅香甜的每句夢話,而微笑的岸角還蹲著許多螞蟻,搬運夏天的輪迴,隱匿一片葉上的星子,在歸巢的掌心排隊,傳說每種生態系的命相。
「河都流到銀河了,」山輕輕背起綠草微笑地說,而我們只是匍伏於那時的影子,在山脊拉長為墨綠的探針,錄製宇宙猝起的電波,往返兩地北極的箴言,座標每道星軌於日記標題,讓衛星去言語,太空梭迫不及待地演練航道,印刷後人仰望的剎那──在無重力的解體之前,流星張為半截黑洞之後,輾轉消化宇宙,排泄複製的螢光,棒──先天眼疾的兒子奮力揮舞的,戳破我左眼的白翳。
那天晚上,窗口有某個預言襲來,正如昨夜死去的那些,溪流中復生的這些。